我们现在先把关注点放在极微的时有上边。所谓实有，就是说极微不是复合体，而是单体，它不是五蕴的因缘和合，而是一种独立自存、恒常不变的物质实体，无论世界千变万化，无论我千变万化，他都是恒久远，永流传的。

就这样，无常的世界里终于出现了恒常不变的东西，不仅如此，事物的相状也可以是恒常不变的。

比如我们看一个苹果，它虽然是极微的复合物，在无数个时间刹那成、住、坏、空，从胚胎到成熟，再到腐烂。他无论在任何一个刹那里，它始终都有着自身的特殊性，而正是因为存在这种特殊性，我们才把它那叫做苹果而不是橘子或者是其他的什么。

在它所有的特殊性里面，比如它呈现出了一种独特的绿色，于是我们就可以说，苹果绿只是这只苹果的一种自相。

下一部的推理是：所有的苹果偷笑这种绿色，所以对于所有的苹果来说，苹果绿是有普遍性的，叫做共相。具体的苹果虽然有生有灭，但苹果的自相和共相貌似是恒常不变的。就这样，无常的世界里又出现了一种恒常。

除此之外，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貌似也很真实可靠。

大批婆沙论是这样推理的：过去、现在、未来这三个概念必须是完整的一套，如果缺了其中的任何一个，其他两个都没法成立。同样。有为法和无为法也必须是完整一套，如果有违法不是真实的、永恒的，那么无微法也不能是真实的、永恒的。

已知无为法当然是真实的、永恒的，人通过修行达到涅盘，通过涅盘进入无为法的世界，这是一切佛教修行的根本目的，是佛法的大前提，不能有错。

那么与无为法相对的有为法当然也应该是真实的、永恒的，而构成有为法的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这所谓三是当然也是真实的、永恒的

就这样，大毗婆沙论的观点可以归纳为两点：三世实有，法体恒存。

为了让这样的观点可以站稳脚跟，大毗婆沙论花了大量的篇幅来反驳各个外道和同为佛教阵营里的各大宗派，不但要驳倒已有的反对意见，还要预判可能出现的反对意见。你们说空说无，我偏要说有！

所以大毗婆沙论所有的宗派名叫说一切有部，简称有部。

我们看佛教早期的派系分裂，先是分化出大众部和上座部，这是用僧团的不同地位来给派系命名，大意就是少壮派和长老派。

后来两大派系继续分化，又分出犊子部，这是用宗主的姓氏命名。还有雪山部，试用活动的地点命名。

还有正量部，大约可以翻译成真理派，宣称自家讲的才是佛教真理。当然别人美丽就这么看了。玄奘在印度大战外道和佛教各派的时候，写过一部破恶见论，正量部的观点就属于她破处的恶见之一。

在所有这些派系的名号里面，说一切有部的命名方式最特殊，派系的名称直接就是自家的核心观点，所以很可能他们对自己的观点和论证特别得意。

中国佛教也分化出很多派别，我们熟悉的有法相宗、净土宗、华严宗、天台宗、禅宗等等。

但中国人不像印度人那么较真，虽然一开始还有对立、辩论甚至倾轧，但越到后来就越和谐，都说不同的派系只是针对不同资质的人而已，反正条条大路最后都通罗马。

印度的派系斗争较严峻很多，谁是真理谁是异端，半点都不能含糊。

有部到底是不是异端呢？如果拿四法印来衡量，还真有这嫌疑。但问题是，佛教的其它派系也很难守住四法印。

比如说，你也许会以为有部在努力地说一切有，其他派系应该还在说无，这才能构成对抗。其实不是，各宗各派纷纷都在说有，只是说法很不一样，态度一般也不像有部这样决绝。

在一些修行者看来，有部又是论证极微的各种性质，又是论证三世实有，功夫下得确实够深，但纯属费力不讨好，因为最迫切要找出来的那个有，应该是轮回和修行的主体才对。

试想一下，在我们死亡的那一刻，我们五蕴当中的每一个元素各自进入轮回的程序，可能在轮回之后，有的元素聚集成猪身上的某个细胞，有的元素聚集成沙漠里的一颗沙粒，有的元素聚集成某个人的某个意识片段。

无论如何，轮回投产不到主体，这样的话，就不可能存在今生的我来生转生成猪，下一个来生又转生成狗的事情。

要解决这个难题，有两个下属的途径，一个是直接给轮回和修行确立主体，第二个是重新理解业力的运作原理。事实上，这两条路都有人在走，还常常相辅相成。

最后再复习一下，这一章谈到说一切有部对三世实有，法体恒存的艰难论证，重点是：佛陀把婆罗门教的，有说成了无，而在他涅磐之后，高僧们有分分煞费苦心地把无在拣选一些回归到有。

好了，在最后留下的思考题。当一根木柴快要烧尽的时候，我们拿着它去引燃另一根木柴，第二根木柴上的火是不是的一根木柴上的火呢？这个问题适合轮回理论高度相关的：如果一个人轮回转世，转世之后的他和转世之前的他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