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讦人之私。
【原文】
谊属连枝居共村,忍心妄议辱闺门。
异时子媳沾多露,中冓贻羞不可言。
注:私者,人所未彰之丑,暧昧不明,最怕人知,若乘机攻发,使人无地自容,损人声誉,败人名节,破人功名,害人性命,心地阴险,必遭鬼神谴责。
案:江西蔡氏聚族而处,宗祠祭祀轮房值管。一年,该蔡继宗轮值。有族弟继先出外贸易,其妻李氏少艾独处,夜被贼六人入室捆缚,劫取衣物而去。众皆疑盗有伙奸之事,然亦不过揣度,未有实据也。时逢秋祭,继宗贴榜祠前云:“凡我族人有品行不端、闺门不谨者,毋许与祭,以辱祖宗。”继先亦知此榜为己贴也,然不到又不可,只得忍气进祠。继宗拦阻不容进内,且讦之曰:“尔妻赤身被盗捆缚,不能死节,尔之闺门肃乎?不肃乎?请自思之。”复对众宣扬编造李氏丑态以实之,继先羞怒欲死,遂挈妻迁往邻邑,不敢再与祠祭矣。一日,前盗被获,供出伙奸是实,继宗特往邻邑,全录县供遍贴通衡,继先无颜,远迁江南苏郡。时继宗之子痴蠢貌陋,妻柏氏憎之,通其表兄王某相约私奔,至苏州阊门,忽遇继先,擒住送官。王某问徒发遣,柏氏递解回籍。继先附字与继宗曰:“向日拙妇被盗之事,出无可奈何,屡承兄教,汗颜领受。今侄媳柏氏貌比无双,王某才同仙客,两两宵遁。被获到官,供案昭然。嗣后再逢祠祭,弟与兄均与祖宗增光矣。恐兄之增光更甚也,谨全录县供呈阅,江西兄万不可住。弟在姑苏制有敝庐数椽,可挈嫂来同居,伫望。”继宗一见,登时痰壅气绝。
附:晋臧成翰兄弟,自相怀忌。成翰以监司守制家居,同祖弟臧冏翰为待诏。宣言于朝,暴成翰居丧不法状,落职。山涛判曰:“吴起忘母,见绝于曾参;楚直证羊,受诛于孔子。皆乖伦理,并玷士林。”嗟乎!仕途之险也,乃至兄弟相讦,其兄弟斥逐于山公也,宜哉。
冯商延一堪舆往祖茔相视,将至,忽拉其人同返。其人问故,商曰:“遥望见祖茔有贼踞树巅,盗砍大树,倘吾辈往前,恐被惊跌,致损其命。不若且回。”堪舆曰:“君子存心如此,牛眠鹿卧不足道也。”后子京举三元入相。先哲有云:“风水在心不在地。”诚哉是言!
刘攽、刘恕同在馆中。一日问恕曰:“君前日冒雨往州西,何耶?”恕曰:“丁君闲冷,故访之耳。”戏谓曰:“丁君方判刑部,得非有所干请耶?”恕遂怀忿,至不能解。异日,方知果有于求,彼时误中其讳耳。可见一语之误,便已结怨如此,况有意攻讦者乎?
【译文】
注:私,即是人所没有彰明的丑事,含糊而说不明白,最怕别人知道,如果乘机攻击揭发,使人没有容身之地,损害人的名声信誉,败坏人的名节,破坏人的功名,残害了人的性命,心地阴沉险恶,一定会遭受到鬼神的责难。
案:江西蔡氏家族聚族而居,祭祀祖宗祠堂时轮流负责。有一年,应该轮到蔡继宗负责。蔡继宗有个族弟蔡继先到外边做生意,他的妻子李氏年龄正当青春,独自住在家中。晚上,被五六个盗贼进入房内而捆绑,偷了衣服物品离开了。众人都怀疑盗贼有伙同强奸的事情,然而,也不过是揣测,没有事实根据。
当时,正碰上秋季的祭祀,蔡继宗在祠堂前贴了文告,写道:“凡是我族里边有品德行为不端正,闺门不谨慎的人,不许参与祭祀,以免污辱了祖宗。”蔡继先也知道这张文告是针对自己张贴的,然而不到祠堂也不行,只得忍着怨气进了祠堂。蔡继宗阻挡他,不让他进去。并攻讦道:“你的妻子光着身子,被盗贼捆缚了,不能为了贞节而死,你闺房里的事严肃呢?不严肃呢?请自己想一想。”又对众人宣传编造李氏当时的丑态,加以充实。蔡继先羞愧忿恨得要死,于是带着妻子迁到邻县,不敢再参加祠堂的祭祀了。
一天,以前的盗贼被抓获了,供出伙同强奸的事实。蔡继宗特此到了临县,将盗贼在县衙的供词,贴遍了大街。蔡继先没有脸面,向远处迁移到江南苏郡居住。当时,蔡继宗的儿子痴呆愚蠢,面貌丑陋,他妻子柏氏厌恶他,与她的表兄王某相约私奔,到了苏州的阊门,忽然碰到蔡继先,将他们捉拿住送到官府。王某被判处了徒刑,遣往他方,柏氏被遣返到原籍。蔡继先给蔡继宗捎信说道:“以前我的妻子被盗贼奸污一事,出于无可奈何,多次承蒙仁兄教诲,流着汗领教了。今天侄媳妇柏氏,相貌无双,王某的才华可比仙人,双双夜里逃跑,被抓获到官府,供词和案情很明白。以后,再逢上祭祀祠堂,我与仁兄都给祖宗增添了光彩,恐怕仁兄的光彩要更多一些吧!特此全部记录了县府里的供词呈阅,江西仁兄是万万不能居住了。我在姑苏城添制了简陋的房舍,你可以带着嫂子同来居住。我伫立守望。”蔡继宗一看见这些话,刹那间痰壅塞了喉咙,气绝而死。
附:晋代臧成翰兄弟,相互怀着忌恨。臧成翰以监司的官职,在家里为父母守制。同祖先的弟弟臧冏翰做待诏的官,在朝廷里宣传臧成翰居丧期间不守法规的情状,被免去了官职。山涛评价道:“吴起忘掉母亲,被曾参拒绝了他。楚直证羊,被孔子诛杀了。这都是乖逆伦理,玷污士林的事。”唉呀!仕途的险恶,乃至于兄弟之间互相攻讦,他们均受到山涛的斥逐。这也是合理的啊!
冯商请一位看风水的人,到祖先坟茔相看。快到时,冯商忽然拉着那个人一同返回。那个人问原因,冯商说道:“远远看见祖先坟茔上有个盗贼趴在树顶,盗伐大树。倘若我们往前走,恐怕盗贼被惊吓跌落,以致损伤了性命。不如暂且返回。看风水的人说道:“你存心如此,牛眠鹿卧的风水宝地也是不值一提了
。”后来,他的儿子冯京连中三元,入相朝廷。先哲说道:“风水在心不在地。”这句话是至理名言啊!刘攽、刘恕同在学馆中。刘攽一天问刘恕道:“听说你前天冒着雨去州西,什么事呢?”刘恕道:“丁君悠闲冷落,所以去看他。”刘攽开玩笑说道:“丁君刚在刑部任命,难道有什么干系请求吗?”刘恕于是怀恨,以至于不能释怀。他日,才知道果然有干系请求,那时偶然说中他的忌讳。可见,一语之差,既已经结下如此怨恨,何况有意攻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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