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组织结构因恢复时间短促,及当前国际文化交融波动性等多方面因素,偶尔呈现出令人不满的“公众形象瓶颈”。
目前,佛教对于社会的职能可用“汽车里的水”来譬喻,水在汽车里的作用应该是降温,佛教的信仰对于时代的作用应该是降躁,否则便存在“合法性危机”。当佛教与教团面临合法性危机时,诸如“香火街”、算卦、精神诱导、兜售佛教用品、妄言吉凶等公众形象瓶颈的问题便成了初学佛者的烦恼根源,也是在信佛同时要消化的问题。
提问的态度
在佛教存在公众形象瓶颈的时候来解决瓶颈,进而谋求佛教的发展。本文对于佛教的这类问题,以“走向未来的信仰”为题来谈。如果单用“未来的信仰”,着眼点是未来;而 “走向未来”,则是放眼未来,立足现在。我们这里,看的是问题,谈的是希望。
提问的目的
我们必须把“怨天忧人”转化成“我来改变”,将“推卸式的抱怨”改变成“无悔式的担当”。
伴随崭新工业与物质文明的来临,汉传佛教带领炎黄儿女走入二十一世纪。它以其非常特达之眼光,将炎黄大国风范中的和谐元素积极整合起来,成为中华民族驶向未来强大有力的精神加油站。佛教在人群的震荡中出现,在震荡中前行,她生来就是要提升人的品质的,不会因为对象玷污自己就放弃“帮助对象”的初衷。人类的生命是无常的,信仰的瓶颈期也是无常的。要知道,我们必将走向未来,信仰也铁定地要走向未来。替佛教代言的人士不要将佛教说成是“对象玷污自己就放弃帮助对象的初衷”的宗教。不要在责任出现时,一边谩骂别人不负责任,一边自己退出责任范畴。
期待形成的佛教格局
由个体世界观与人生观的确立推及个体认知与公众认知的良性循环,以达成佛教思想界与教界鲜明的分工与合作。佛教的公众形象问题并非简单的谩骂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源在于佛教思想的不明确。要想彻底解决现存问题,必当以思想为先导,别具战略眼光,理顺解决问题的线索。首先,从思想上确立佛教世界观的重大知见,由这种正见确定个体在世间的责任(世界观与人生观),这是公众形象的保证。将此种正见进行反复确认与推广(个体认知与公众认知),责任鲜明了,认识普遍了,现在的问题才能解决。思想界的作用是为教团和信教群众提供宏观的发展路径(思想界与教界鲜明分工与合作)。有普遍认知的保证,有个体责任的担当,有思想界的导航,佛教的公众形象才能得到双重保障,形成个体与社会的和谐共处、佛教教团与个人信仰的健康发展。
以上事业籍由世界观、人生观、正见、思想界、分工合作,五个环节相互努力才能达成。其一,世界观——我们如何看待世界的问题;其二、人生观——我们如何看待个人责任的问题;其三、正见——对当前信仰困惑正确认知的问题;其四、思想界——如何承担起对当前正见的验证与推广;其五、分工合作——由公众、个体、思想界共同确保正见的颁布与落实。
世界观——我们如何看待世界的问题
因为当前全球诸大文明文化交流的空前繁荣,以及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分工合作的非默契状态,导致了生命问题与文化现象不能集中解决人的困惑。乃至因为严重背离而使人在当前文化环境之下无所适从,宗教界与科学界的对峙,由相互凌夺发展到互相比附借用,找不到内在联系线索。虽然由于宗教与社会学科在根本定位上所解决的问题不能共融,但从来没有哪个社会个体的人,能因为自己学科的原因而回避宗教的生命问题,因此,在宗教发展成熟的国家,科学与宗教同时信仰是正常的;在宗教发展不成熟的国家,同时信仰科学与宗教者时常被视为异端。
问题的焦点最终回归到这样两个问题上:
1、世界是否只有一个;
2、世界观是否必须一致。
1、如果世界只有一个,自然科学家们所探讨的世界边缘、物质能量归宿等问题必将获得最终唯一的答案。此前从无唯一圆满答案的事实暂且不提,此后有没有可能获得这样的答案,必须由“世界是否只有一个”来决定。哲学家尼采曾提过,佛教是唯一适合人类使用的世界观。这句话有道理,为什么呢?因为佛教说世界不是唯一的,所以不会出现由一个凡夫的世界观来驾驭大众世界观的问题。佛教认为世界和生命是平等发生的,有生命的地方就有世界,每个生命都有一个世界。因为生命有千千万万,世界也决不可能只有一个。所以不必将追求自然科学家们所研究的世界边缘、物质能量归宿获得唯一答案作为我们唯一的人生目的。
2、既然世界不只是一个,众人所看待的世界是多元的,所以只能容许多种世界观并存。佛教说,六道众生观看一杯水,所见各有烈火、浓血、琉璃等各种不同的结果。所以世界观在六道的广大生命群体中只能是不一致的。六道不消失,世界观不可能统一。
以上两点说明了目前世界的虚妄性,也说明了人对世界应负责任的理由,因为只有唯一独存才是世界真实存在的理由,所见不同说明所见非真实,是唯心所造,一切以心为主的心境共生起来,没有离开心的外境,没有可以不为之负责任的身外事或物。人对世界的责任从根本上说是因为这两个原因。
世界观的提炼是有其现实意义的——既然世界非唯一、世界观非一致,人对世界又应负绝对责任,那么人类当前以自然科学为先导的唯物的世间认知的知识基础将接受被瓦解的结局,它们的构成基础实在太脆弱,但也并非一无是处,毕竟凡夫的现时所见就是如此。佛教的世界观不否认凡夫现时的所见(龙树菩萨在《中观论》中将这种所见命名为暂时世俗,说凡夫应当随许),只是否认以科学为先导的唯一独存的唯物世界观,否认离开心的唯物与离开物的唯心,说那样的世界观是凡夫暂时拥有的,发展的终极结果是佛陀的世界观,中途可能会经历阿罗汉的世界观。
在这种世界观精神的指引下,佛教并不反对暂时世俗的现象,认为应当随许,因为一切以心为主的心境共生起来,所以没有离开心的外境,也没有可以不为之负责任的身外事或物。
佛教在这里,把世界观确定为人生观、人生责任及人生价值判断的根本来源,将终极世界观当成指引人生正见和正行的标准,就象路标,将凡夫指向佛果。以人的责任为推动力让凡夫成佛。
人生观——我们如何看待个人责任的问题
人生观,是世界观指引人生正见和正行的标准,是人们对个人责任的判断,也可以理解成人生价值的标准,所以,人生观是一个人生命范畴之内的价值观。
自己的一生应该在何种位置上度过?自己该承担哪些责任?哪些行为是生命中有价值的?自己一生该干什么?这些都是人生观的内容。普通大众的人生观暂且不谈,佛教的公众形象问题,是指发生在有佛教信仰的人士对于人生行为价值选择中所存在的问题,这是这里主要研究的问题。
佛弟子的人生观是建立在世界及个体责任的认知上的,自己的信仰方向决定了这一切。如守培法师,他将佛弟子的身份认知用身、心、君子、小人的方式进行比较来说明三个问题,即:佛子的地位、责任及应有的行为。
首先,说明佛弟子的特殊地位。他说:古圣人教人筑宫室、植五谷,用衣食住来养身,然后教人辨善恶,戒恶行善来养心。身心俱养形成人道,世界安宁。若身无衣食住,则身失其养;心无戒定慧,则心失其养,人道就灭绝了。养心而不养身,安而不能存;养身而不养心,存而不能安。所以互相生、互相养,才形成人道,有了人的生命历程。然而,身以利为利,心以益为利,君子利心而忘身,小人利身而忘心,君子谋道不谋食,发奋而忘食;小人谋利而不谋道,见利而忘义。其实君子之道难,小人之道易;君子道无穷,小人道有限。君子之道终身学而不能成者有之,小人之道不待学而成者亦有之。君子之道难,故君子少;小人之道易,故小人多。君子之道胜,则天下平;小人之道胜,则天下乱。是故,只恐君子学小人,不怕小人学君子。此为君子与小人贵贱不同之理,不可以平等视之。
另外,君子养心与小人养身的方法更相反。心以损为养,以益为害。是故君子以损己利人为得,以损人利己为失;而身以利为养,以损为害。是故小人以损人利己为得,以损己利人为失。世间最难得者人心,最贵重者道义,所以君子与小人,人身与人心,义之与利,岂但贵贱不同,实有天壤之隔。孔孟周游列国,传食诸侯,人人以为应该供养,因为他们宣扬道义,感化人心,非臣民之可比,应以上宾待之。不但当时供养,乃至千百年后还广建祠堂,春秋祭祀。这就说明道义之尊贵,非但与劳力者不同,与普通劳心者也有别。然而,孔孟虽宣扬先王之道,而不能同先王之行;而佛弟子非但能说诸佛之教,还能同诸佛之行,以身作则、不言而化,这是佛弟子超胜于历来文人先哲之处。佛弟子应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这个地位的特殊价值,对于佛子之身份,应当珍惜,应当自重。
其二,交代佛弟子的责任。看世间人的衣食住,朝更夕改,千变万化。而佛教的衣食住并不随流改变。并不仅只是衣食住未变,而是利人之心不变。佛子的心理不随物欲横流而将利他改为自利,反倒在物欲横流时做中流砥柱。我佛门弟子以不变的方针要砥柱天下人的贪污之心。佛子终不为贪污而变更其心,犹如夏日虽为众人所嫌,而终不因人嫌而变热为凉。佛子以挽回人的贪心为宗旨,不随人贪而贪,一任他人说“不识时务”,而终不改化导众生的初衷:化导众生而不被众生化。
最后,依地位、责任来选择自己应有的行为。佛弟子明白自己的责任,依价值观选择人生道路而行。过去有位禅师,率弟子耕田,禅师在路边伸腿休息,弟子推车欲过,请老师缩腿。老师说:“只伸不屈。”弟子说:“只进不退。”遂不顾师足推车而过,师亦不惜其足任其推之。这都是因为轻身重道,所以言必行,行必果。又如船子禅师,要津设渡,以待学人,夹山来参,传道已毕,船子禅师投河而没。想想这位师长,一辈子餐风宿露,简单生活,大道传毕,即没其身,以身为载道之器。道未传时,身重如泰山;道已传后,身轻如鸿毛!行为选择到这一步,目的鲜明,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历来大德跨越时间地域的道谊都来源于此。所谓千古知音,庆快平生。
佛教的信仰如旃檀宝林,片片皆香。明得一分心里,增加一分道义,尽一分力量,得一分受用,功不唐捐,非同世间学问,一废则尽弃。看看眼前的学子,稍通佛法即异常人!愿我佛弟子,改其眼光看佛教,换其心量待自己,莫求利于自己,应求道于佛教,如此则人与心,两得其利,可试而行之!
佛弟子的个人责任简述如上。
正见——对当前信仰困惑正确认知的问题
佛教主张以正见指导人生。佛典中的正见知识,却未必能指导现实中的每一个困惑。这里提出一些个人的思考,或许能对当前的困惑有价值:
① 关于佛教的入门。有些佛弟子认为佛教的入门是以皈依仪式为起点,其实不然。我认为首先需要空间,对非佛教徒而言,皈依是个结论,不是一个起点,应当给自己广泛的对比选择空间,有了选择智慧才能躲开信仰附近的壁垒。
② 因为信仰是人在操作,一定以人为核心,所发挥的信仰力量其实是人本身的力量。西方人将理性用到了尽头,于是到东方来求心理平衡。而中国社会的信仰却需要理性看清前途。自净其意的修为,必须考虑文化背景与自己身心现实。所以这时的信仰不是纯理性或纯感性,而是具备理性的实践。
③ 因为“心灵寄托”源于对一切的迷惘无助,空虚无聊,而信仰是积极进取,正视人生无回避。乃至甘为信仰和他人献身,败不气馁,苦不畏缩,反成为其他信念嬴弱者的依靠。所以,信仰不纯是“心灵寄托”,信仰是“心灵归宿”。
④ “祈福免祸”对于不别善恶的信徒而言是合理的,他们的人生方向只是平安过日子。但这种心理的确来源于贪图侥幸与逃避现实。信仰并非只为“祈福免祸”。明成祖建国时就明说,治国用儒家不用佛教,因为佛教流于“祈福免祸”。其实佛教的作用不只是祈福免祸,不可再用这一词汇为佛教定性。
⑤ 做善人不一定信教,故善报不再是信仰的首要目标,而是必然结果。如孝顺的子女不是为遗产而敬重父母一样,为了觉醒生命的尊严,善行乃是无造作的、自然而必要的行动。自净其意,关注生命当下,发诸内而形诸外的责任感是善行的推动力。那是心灵尊严的要求,而不是外在行为标准的需要。信仰不单在“教人为善”。
⑥ 奇迹不是信仰的核心,信仰无需奇迹去支持。相反,信仰是在生命本身寻找支持,寻找奇迹。奇迹说明佛教的权威,验证超凡成圣是事实,而信仰者却是走进自心寻找奇迹的。生命本身是个大奇迹,身、心、血肉、阳光、空气、水……无不是奇迹。人们爱黄金,而一个人一辈子没有黄金可以生存,但如果没有空气,十分钟就会死亡。没有奇迹可以生存,没有生命则不能存在。生命中我和我所拥有的,每一样都是奇迹,都值得欣庆。何必只看欲得的而不看已得的?反之,如果我们真求来了奇迹,有天眼天耳通,听到他人背地骂自己、或喜欢的人苟欢于他人,烦恼大起,岂不“奇迹恰成烦恼因”?信仰不能只为了“追求世间奇迹”。
⑦ 某些信仰宣传家,过分强调信仰的感性层面,逐渐变得非理性和反理性,引导信徒走上狂热之途。而真信仰是远比一时的感动流泪更有深度的,深刻的宗教体验会使人感动,但这是健康的。对生命现状不是偏激谋求,而是全然接受的。有时是热情感动,也有时是冷然面对,有灵耀神怡,也有长夜久候,有时是热的,也有时是冷的。信仰是一个全心全意,坚决不可反悔的行为,将无条件地接受本有的终极生命进入现在暂时的生命,指导和改造自我的生命。所以,信仰要避免陷于狂热。
⑧ 信仰不单在追求理想,更能改变现实。实践是进入信仰之门的钥匙,所以信仰不只是一种说教,不是精神胜利法,更是一种实践。
⑨ 信仰不仅只在“求得平衡”,更要获得支柱。象一天平,连贯左右的杠杆固然重要,而从地基上撑起这副杠杆的支柱更重要。因此信仰不能只求平衡,支点更重要。有关世间出世间的问题、自利利他的问题、世俗真理胜义真理的问题……不能只求平衡,就像一根杠杆,这根杠杆的支柱是心的观察力量。这个力量取决于心的清净程度,因此心的清净问题是首先需要解决的。次后的自利利他,世出世间的矛盾才能得以消融。
⑩ 信仰不能脱开家族性,也不能只依赖家族。中国佛教历来都没有家庭化。所以历史上,相对于走入家族伦理的儒家而言,佛教简直就是边缘群体,不是社会主流文化。在中国古代的封建社会形态下,人们是通过家庭来理解国家的,由家族性而形成全社会的等级体系。两个陌生人与一对母子相比,母子之间的长者权威便明显了,这里随处可见的是“人治”,而陌生平等的两人之间,“法治”才行得通。所以中国人用家庭比社会,把“官”称为“父母”。封建社会的中国人是没有信仰、凭儒家文化便可当官做父母的,所以中国家庭相延的主流追求是儒家文化而不是佛教信仰,佛教没有家族化。没有进入家族,自难得到这个民族的接纳。宋明理学运用了佛法而成为主流,可佛教虽拥有确凿的真理却始终只能在社会的边缘延续。天主教基督教也是因为走入家庭而成为西方社会的主流文化。宗教在家庭中所拥有的地位,就是它在社会上的地位。当今佛教发展,进入家族刻不容缓。而未来当佛教得到普及之后,那时当然要考虑以“道”为核心的佛教精神,将着眼点转到“出离”。
随着文化交流的深入普遍,对选择智慧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这些问题,需要从现在开始探讨。
思想界——如何对当前正见验证与推广
对于困惑当前信仰人士的正见问题,以上提到的只是一些常见的知识,但也是最应该普及的正见。因为个体信仰的方向与使命明确后,就该考虑如何将个体认识推广为普遍认知。记得近代史上,太虚大师曾有一篇演讲,名为《佛教当前如何普及于世》。他在文章中,从思想分析的角度,让思想界承担起对当前正见的验证与推广。他认为思想界的工作应该从如下环节着手:
先弄明白佛法不能普及的原因,其一是因为“禅讲诸师专尚深远”,普通人士不能企及。其二是因为“君相利用为愚民工具、鬼神祸福之教,中知之士不屑”
。面临这些原因,太虚大师提出普及今后的方法,认为需要“除高低之偏弊,阐明适宜中智的佛法”,走中层普遍推广的路线。大师谈到了由思想界推广佛法的重要方式,而我们更要明确思想界的重要使命,因为时代在变迁,每个时代都有它最需要的方式,这种方式的发现、提出与推广,需要一个专门研究的团队,这便是思想界。他们要更冷静的以更高的眼光检点佛教发展的教训,提出改良发展的方案。只有思想界能独立担当这个使命,并年复一年地进行下去,正见的验证与推广才有保障,佛教发展的方向才有保障。
分工合作——由公众、个体、思想界共同确保正见的颁布与落实
由思想界这个新生事物定位的明确,才能使佛教教团的内部格局日见明晰,不一定完全效仿西方教会思想界与政、教的三权分位,我们至少要做到思想界、公众、个体三位的健康分立、互联互动,因为公众与个体无法分开独立。但无论是谁,信仰都是要接受思想指导的,所以分工合作其实就是一个健康长期的集体创作。
只有你曾为你的信仰痛苦过,你才会思考;只有你曾为你的宗教煎熬过,你一定会思考。(信息来源:香港宝莲禅寺)
编辑: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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