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因主张“万法皆空”而又被称作“空门”。在般若系经典的基础上产生的大乘中观学派及中国佛教三论宗等,更被视为“空门”的典型代表。
般若系经典的出现标志着大乘佛教的兴起。般若经典的中心义理是“缘起性空”和对缘起法的态度——“无得正观”。缘起法是佛教的理论基础,《般若经》主张,一切事物(法)皆因缘而起,是没有自性的,也就是“空”。既然万法都是自性空寂的;因此对任何事物都不能执着,要做到“无得”、“无住”,这就是如其缘起而观之的正确观法——“无得正观”。
三论宗创始人嘉祥大师吉藏的师傅经常说:“言以不住为端,心以无得为主。故深经高匠启悟群生,令心无所着。”认为三世诸佛讲经说论,都是为了让众生去掉执着之心,而归于无所得。吉藏更是以“无得正观”作为三论宗佛学思想的基本精神。他认为“无得正观”是一切佛法之精义所在,于无所得之外,别无佛法。在吉藏看来,一切佛教经典都是在申明无所得之旨:“得与无得,盖是众经之旨归,圣观之渊府。”
“无所得”也是区别佛法与外道邪说的重要标准。佛陀虽然宣讲五蕴、十二处、四圣谛、八正道、十二因缘等,但这皆是为了对治众生有所得病的方便教说,而不是如外道之执持“实相”。只有“一无所依”、“一无所住”,既不执着“得”,亦不执着“无得”,才是真正的无所得之境。
“无得正观”的义理与佛教伦理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说,佛教所要解决的主要是人生问题。人们之所以会产生痛苦、忧虑、困惑、悲伤乃至恐惧,是因为不能正确认识事物的本来面目,不能体认我法二空的道理,就必然产生对外物的执着,心有所得,有所执着,就会患得患失,急功近利,以至于或因求之不得而苦恼焦虑,或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个人及社会的不幸与灾难由是而生。
吉藏认为,心有所得、有所执着是一切有情烦恼和痛苦的总根源。“若有所着,便有所缚,不得解脱生老病死忧悲苦恼。……故有依有得为生死之本,无依无着为经论大宗。”只要破除有所得之心,体悟“无得正观”之精义,即可于一切法不取不舍,任运自在,通达无碍。
《法句经》卷下有一着名偈颂:“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将“止恶扬善”视为佛教教义的全部。该偈颂含有世间、出世间两个层面:“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是世间的伦理,奉劝世人多行善事,远离恶行;“自净其意”是出世间的伦理,指去除分别与执着,超越善恶而显现真如佛性。佛教所说的善恶又可分为三个层次:其一,顺益为善,违损为恶。根据佛教的因果律,善行恶行会导致善业恶业,并招来善恶不同的果报。其二,顺理为善,违理为恶。符合佛教所说的道理,体认诸法性空才是真正的善。其三,体顺为善,体违为恶。“体”是佛自体,即佛性,这是佛教理想境界的至善,与此相对,一切世间的分别、染污皆是恶。
实际上无论世间层面还是出世间层面,均可以用“无得”与“得”作为衡量善恶的标准。世俗意义上,有所得即有所执着,有所执着即有分别之心,有分别则生烦恼,烦恼因缘便生恶行及恶业,业因缘故,则有生老病死等诸苦恼。反之若以“无得正观”观照一切,一无所着,一无所依,即能应物而不累于物、人世而不拘于世。从出世间的意义上说,显现真如实相,体悟究极真理就是善,反之是恶。中观学派和三论宗认为,昭示佛法的正确方法是“唯破不立”、“破邪显正”,在破斥邪见中显现正理。而区别“正”与“邪”的唯一标准就是“无得”与“有得”,“有得”是邪须破,“无得”是正应申。最高真理是“未曾邪正”的,“诸佛所行之道未曾邪正,为对内外二邪,故立为正。”真理本来无所谓“邪”、“正”,说“邪”说“正”是为了破除有所得之邪见。说“正”是为了破“邪”,“邪”既破除,“正”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为见于邪,强名为正;在邪既息,则正亦不留,故心无所着。”所以无论说邪还是说正、说破还是说立,只有达到“心无所着”的“无得”境界,才能真正体悟究竟实相,圆成理想之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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